茶鳴鎮有位老嫗名裘賽英，鎮裡人提起她，均搖頭嘆息。

一把年紀了，還頂著烈日暴雨在路邊撿垃圾。

裘賽英今年六十有三，膝下本有兩子，卻都不盡孝，不是沒錢，而是不願。

麵對鎮裡的流言蜚語，裘賽英沒聽見就無所謂，但只要聽見誰在議論她及她的兒子，她便會瘋了似的跑去找人理論。

這日，裘賽英在路邊的垃圾桶翻找時，一塊碎玻璃將她的手指劃得鮮血直流。

村民見後，急忙為其包紮，一邊包紮一邊說：

「我說賽英吶，你兩個兒子都大富大貴，為什麼從不回家呢？

隨便給你一點塞牙縫的錢，就夠養老了，他倆怎會如此狠心，讓你撿垃圾為生，真是不孝啊！」

(示意圖)

「閉嘴！」裘賽英滿臉通紅，怒道：「我兒子孝順得很，不知緣由不準亂說。」

村民：

「賽英吶，你就別自欺欺人了，他們不回家，你可以去找他倆呀。

那是……三年前吧，我們可都看見呢，你那大兒子開著一輛很漂亮的車停在你家門前，

就站在門口看了幾分鐘就走了，這是為什麼呢？」

(示意圖)

裘賽英囁嚅道：「他……他有急事。」

「唉，再有急事，回都回來了卻不進屋，別以為我們不知道，他這是在顯擺呀，顯擺他的身家，實在是過分至極。」

裘賽英吼道：

「你們滾，不需要你們包紮，你們不就是看我兒子有出息，心裡不舒服嗎？

一天在那嚼舌根，天天說我兒子不孝順，他們孝不孝順我自己心裡清楚。

村民無奈，只得搖頭離開。

待四處無人時，裘賽英頹廢的坐在垃圾桶旁，獨抹眼淚。

年輕時做過的事，是對是錯，怎去評判？大兒子是她親生，二兒子是養子。

但是她對二兒子比對大兒子好上百倍，有吃的給二兒；

家裡沒錢，就只讓二兒子讀書；兩個兒子同時闖了禍，無論誰對誰錯，都是大兒子的錯。

長此以來，在大兒子心裡，栽下了怨恨的苗。

這一切源頭，只因養子的父親為了救自己丈夫而喪命。

裘賽英的丈夫年輕時是一個打石匠，與養子的父親是拜把子兄弟，一次修石橋時，因石頭沒砌好，滾落而下，

危險之時，養子的生父將自己的丈夫推開，因此喪命，養子的生母沒幾日便消失得無影無蹤，或去外地改嫁了也不得可知。

而自己的丈夫因積勞成病，沒多久也過世了，剩兩個幼子讓自己撫養。

她一直愧疚無比，覺得自己親生的，吃點苦無所謂，可不能讓恩公後人受難，可從沒想過她的所作所為卻讓大兒子仇恨於心。

十年前，養子學業有成後，做了上門女婿，此後從未歸家，也許養子的心裡對他的生父的死也有心結吧。

而大兒子呢，十三年前說去外麵闖蕩，無錢、無背景、無學歷，

一無所有的他竟還闖出了一片天地，聽人說他現在可是個大老闆，開著好車，住著別墅。

(示意圖)

三年前，他回家時，她躲在門縫裡望他，她多想兒子能向前邁幾步，多想他能再叫自己一聲媽，

可是隔著數丈，她清晰的看見他一臉猶豫，最終咬著牙別過頭去，一句話沒說，就這樣離開了。

門的後麵，她淚流滿麵的望著老式茶幾上那一疊厚厚的信。

自八年前開始，每月1號的夜裡，都有一人來敲門，將一封信遞給她，累積至今，已有近百封信。

信封上沒有署名，信內是什麼，她其實已隱隱猜到，但從未打開過──兒子是孝順的，

但彼此未解開心結，她不會去動他的東西，即使信封裡全是錢，她也寧願撿垃圾為生……

時光轉瞬即逝，臨近年關時的一個清晨，裘賽英裹著厚厚的棉衣，雙手摀嘴嗬著氣，

一如往常又準備開門外出撿垃圾，當門打開後，一名小臉紅撲撲的小女孩站在門前，裘賽英訝然：

「這誰家的小孩，這天寒地凍的你家大人不管嗎？」

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：「婆婆，爸爸說他想回家了，你讓他進門嗎？」

裘賽英愣了愣，問：「你爸是誰？」

小女孩道：「爸爸說，他以前的名字叫田憨牛。

「憨牛。」裘賽英佝著身子將小女孩抱在懷裡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，說：

「乖孫女，是你爸爸讓你叫我婆婆的嗎？」

(示意圖)

小女孩點了點頭，裘賽英又問：「那他在哪？」

小女孩轉頭，向著不遠處那一片白茫茫的霧中望去，這時，兩道人影從霧中慢慢走出，一男一女，穿著算不上奢華，卻很乾淨。

男子低頭走近後，喉部咕嚕，嘶啞的聲音響起：

「媽，兒子回來了，對不起，以前我懵懂無知，心裡充滿怨恨，直到為人父後，才能體會您當時的心情，

這世上哪有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，只是幼時的我們並不能體會……」

裘賽英望著大兒子和兒媳，頓時泣不成聲，母子相擁，心結已解，

闊別十三年，她終於如願聽到那一句夢寐以求的「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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